中国不败而败，法国不胜而胜，奇怪的中法战争

十九世纪中叶，工业革命的火焰在欧洲熊熊燃起，借着先发优势，西方列强为了谋求更多更大的商业、政治利益开始四处扩张，原本在高山、大海环抱中安静度日的东亚世界几乎是在一瞬间遭到了这股强大的近代化浪潮的侵袭。西力东渐，延续上百年以中华为中心的华夷秩序摇摇欲坠，西方主导的新的国际秩序急不可待地想要取而代之。位于中南半岛上的越南，在明清时是中国的藩属，但早在中国清朝初年，随着一些传教士到达越南传教，这个藩属国就私下里和欧洲国家法国取得联系。法国希望利用越南作为其在远东的中继站，更为便利地与中国进行贸易。1866年，法国海军将领组织了一个小规模的地理探险队，他们发现了能把中国与越南沟通起来的河流—红河。此后，法国开始对越南进行长期的侵略，而作为宗主国的满清也不能坐视不理，最终1883年，两国爆发了战争，史称“中法战争”。那么，对于这场战争你又了解多少？中国为何在这场战争中不败而败？中法战争中两国又有什么样的激烈的交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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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法战争是中国的胜利，也是法国的胜利，真相到底如何？

中法两国的交涉

1874年3月15日，法越双方签订了《和平同盟条约》，这份条约一方面规定了越南与外国订立的商务条约不能丝毫损害法国的商业利益，越南的对外政策必须适应法国的对外政策，另方面又承认条约丝毫不改变越南现有的外交关系，这其中就包括越南与中国的朝贡关系，这个自相矛盾的条款就直接导致了中法越南问题。问题的实质是越南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藩属国，中国对越南享有宗主权，而法国却要把越南变成自己的保护国，为将来吞并越南铺平道路。法国为了单方面改变越南与中国的朝贡关系篡改了总理衙门的照会把“越南自昔为中国藩属”改为“越南昔之为中国藩属”后来，为了维护中国对越南的宗主权并促使法国政府做出不吞并越南北部的承诺，两国在巴黎展开了艰辛的交涉。

中法谈判

法国一开始承诺不会进入越南北部但1882年4月25日却悍然占领了河内。这让中方交涉代表曾纪泽非常愤怒，在6月14日照会法国外交部严正抗议，法国外交部理屈词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装死，闭门不见。巴黎交涉的大门关上了，谈判的中心由此从巴黎转向了北京和天津，谈判的主要对手也变成了法国驻华公使宝海和北洋大臣李鸿章。

相对于法国国内的好战分子而言，宝海是一个温和派，他意识到法国在东南亚的力量严重不足，如果贸然卷入与中国的战争可能会造成无法控制的结果，所以他力主达成一个中法两国都接受的方案。带着这样的意图，宝海在1882年11月13日自北京启程前往天津，27日，开始了与李鸿章的谈判。没过几天，双方居然基本谈妥了一份协议草案，史称“李宝协议”。

李鸿章

这份协议主要是三项内容：一是中国军队向后收缩脱离与法国军队的接触，宝海将以外交照会的形式通知总理衙门法国毫无吞并越南北圻地区的意图，也不谋求损害越南国王对其国内的统治权；二是法国将设法保证红河航道的畅通并在沿线设立商栈，双方以保胜为界线，保证属于今天的越南老街市，中国应视保胜如在中国境内无异，中方保证其贸易畅通；三是中法双方以红河水道中心线为界线将越南北圻地区一分为二，北归中国巡查，南归法国巡查。

这份协议已经代表了当时法国政府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如果这份协议落实下去，中法双方不会发生战争。没有想到的是，这份协议墨迹未干，法国内阁就倒台了。1883年2月，茹费理第二次出任法国内阁总理，他是一位非常赤裸裸的帝国主义者，在其强硬的殖民主义扩张政策指导下以“有损越南主权完整”为由直接拒绝了《李宝协议》并更换了驻华大使。中法谈判一下子倒退回了原点。

1883年5月，装备落后的黑旗军在河内附近二次成功伏击了法军，击毙了法军指挥官李维业，物理羞辱了法军。这两次伏击战的胜利直接影响了中法双方的心态，中国方面士气大振，强硬呼声高涨；法国殖民者则恼羞成怒同样摆出强硬姿态，不惜派舰队封锁越南沿海随时准备大举登陆北圻地区，双方的好战姿态都在不断加强，在这样的氛围下谈判，只会越谈越远，谈判在巴黎和天津两地同时进行。可笑的是，作为中国代表的李鸿章和曾纪泽提出的诉求是不一样的。

顺化条约签订现场

1883年7月19日，越南国王去世，其弟阮福升即位。8月3日，阮福升上表清王朝告哀请封，对于清王朝而言，这是证明中越朝贡关系的最佳时机，清政府很快就决定遣使前往越南首都顺化，册封越南新国王。法国人得知这个消息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8月18日突然出兵进攻顺化，并在8月25日这天，强迫越南签订了《法越新订和约》，在光天化日之下宣布越南是自己的殖民地。《法越新订和约》（《第一次顺化条约》）的签订标志着中越两国通过外交途径制止法国入侵的努力已经失败。

中法战争

就在签订《第一次顺化条约》的时候，法国海陆两军大规模进攻越南北圻地区，黑旗军孤军奋战、寡不敌众，不得不向北撤退，给战场造成了一个很大的变化：原先驻扎在越南北圻的清军只是暗中在背后支援黑旗军，给黑旗军提供粮草和武器，一旦黑旗军北撤，背后的清军就当面与法军接触了，清军从暗中支援黑旗军变成了直接下场参战。中法越南战争就以这样一种不正式的方式开始了。

黑旗军

虽然一开始茹费理希望与清政府以和谈解决争端，但还是主导议会通过了向越南增兵的预算。1883年12月，法军进攻山西，同时法国在越南的军队人数上升到一万五千余人，兵锋直指越南北部城市北宁。部署在北宁城的中国军队计有广西桂军的二十八个营以及临时招募增编的数十个营共约50个营的兵力。当山西战败后刘永福和唐景崧部经过扩充组成的十二个营也辗转退入到了北宁城中，总计驻守北宁城的中国军队兵力近2万人。尽管从人数上看，这是中国在越南规模空前的一支军团，但是清军装备、训练参差不齐，又缺乏统一指挥，战斗力无法同对面的法军抗衡。

1884年3月6日，法国东京远征军第一、二旅分别从河内和海阳出征，经过六天的行军和进攻行动于3月11日下午2时在北宁城的附近会合集结。北宁守军选择在北宁城外围组织防御。3月12日中午，法军远征军第二旅在炮舰的配合下首先向驻守在拉保水坝要塞的中国守军发起进攻并于下午4时攻陷了要塞。北宁的军队看要塞失守，行将陷入法军的合围，于是一哄而散，全线崩溃。整个北宁之战中，法军方面总共阵亡五人，几乎是兵不血刃占领北宁城。法军乘胜追击，仅仅一周时间法军连克越南北部重镇攻占距离中国边境仅15公里的谅山，战火逼近中国本土。

1884年3月，香港维多利亚湾，在“窝尔达”巡洋舰的会议厅里，法国代表福禄诺与德国的德璀琳进行了一次别有意义的长谈，福禄诺希望通过与李鸿章私交良好的德璀琳的斡旋与李鸿章重开谈判。后来，谈判进行得十分顺利，李鸿章在天津正式签署了《中法简明条款》，但这份条款的中法语言翻译却有明显不同，条约第二条规定中国同意将所有驻防在越南北部的军队“即行调回边界”，但是中文中的“调回边界”一词含义广泛，既可以理解为调回中越边境也可以理解为回到双方实际控制线以内；第五条内容，根据法文本的约定，对条约的执行以及进一步订立详细条约等工作应该在“三个月内”完成而中文本上的内容是“三个月后”完成。一字之差改变了两个大国的命运。

《中法简明条款》签订

1884年6月16日，已经平静多日的广西边境上突然传出十万火急的电报，新任广西巡抚潘鼎新向李鸿章通报称驻扎在越南屯梅、谷松等地的清军均在附近发现了法军活动的踪迹，请示下一步的应对举措。法国远征军按照三个月内清军撤回边界的条款，派遣部队准备接管清军在越北的营地。6月23日，法军开始准备渡过沧江，以便继续向谅山方向前进。当时由革职提督万重暄率领广西清军三千余人在此设防，法军渡河时对法军进行了警告，但法军并未理会仍然继续组织过河。过河后的法军很快就发现了在丛林中的中国军队，自山西、北宁之战后，中国军队就已经不再伪装成黑旗军，就在中国军队请示撤退请示之时，法国却坚持在一小时后继续前进。中国军队在未接到撤退命令的前提下，在观音桥对法军进行阻击。法军仓皇后撤回据点，这场战斗法军阵亡24人。这个消息传回法国引起舆论哗然以致波及整个欧洲，一时间西方世界的舆论都认为是中国单方面撕毁了中法和约。1884年6月26日，法国政府命令东京远征军立刻停止从越南局部撤军的行动，而清廷认为法国政府根本没有道理，双方各执一词，战争又一次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马江之战

1884年7月，越来越多的法国军舰进入闽江口，清军的沿江炮台也开始进入戒备状态。16日下午，双方对峙达到高潮。30日中法两国在上海的谈判事实上破裂，对法国政府提出的巨额赔偿要求，中国代表表示至多只能给予五十万两的抚恤金，但法国坚持中方赔款。当时负责防务的张佩纶得知后忧心忡忡，认为与其坐待法国军舰来攻不如乘法国军队兵力还不算十分强大而己方准备已经基本就位的绝佳时机先行下手。8月4日，张佩纶上折请战，指出法国三艘大型军舰都在马江口外，口内的军舰只比船政水师军舰多出两艘，更为重要的是当时马江正值潮汐小信每天涨潮，能供法国军舰出入的时间仅有一两个小时，犯军家之忌。但始终未受到北京方面的回应。

中法战争

1884年8月22日，福州马尾的天气依然异常闷热，船政水师官兵坚守在犹如蒸炉一般的舰船上，已经和对面的法国军舰对峙了将近一个月。22日下午5时，法国海军总指挥终于接到了法国政府要求明日进攻福建船政的命令。23日上午9时30分，法国海军总指挥下令各舰开始做战斗准备。而当时的中方因为电报故障未提前获得准确情报，因此未进行战斗准备。就在法国军舰想要偷偷靠近清军时，法国的一艘军舰却意外走火，暴露了其位置，法国总指挥立即命令提前开火，江面顿时笼罩在硝烟中，马江之战爆发。

遭遇突然袭击后，中国“杨武”舰上各个岗位纷纷进入战斗状态，试图改变被动境地，攻击法国旗舰以给龙旗下的军舰们发挥标杆表率作用，最终“杨武”舰的木制船体受到重创沉没。这时开战仅仅不到一分钟，船政水师旗舰就被击沉似乎预示着此战的结局。法军各舰打响马江之战几乎是在瞬间同时进行的，所采取的是各自为战的战术。1884年8月23日下午二时十五分，马江江面上已经没有中国军舰的踪影了。仅仅不到二十分钟，船政水师几乎全军覆没。

从淡水到宣光

在遥远的台湾署理巡抚台湾刘铭传也要再次面对法国舰队对基隆的进攻。1884年8月26日马江战役三天后，清政府正式对法宣战。消息传到台湾，刘铭传意识到第一次基隆之战法国人没有得手，现在福建水师已于马江全军覆没，法国舰队再无顾忌一定还会来犯，他判断法国的最终目标是台北，作为台北的门户淡水的防御不得有失，任命孙开华为淡水主帅。9月1日，法国舰队驶抵台湾洋面。9月13日刘铭传正式向朝廷电告，法军已调兵4千攻打台湾，台北形势危急万分。9月30日上午，法军七艘主力舰准备展开进攻，10月1日早上六点法国军舰开炮，接着在舰炮掩护下法军向仙洞山海岸发起登陆冲击，清军组织火力反击，双方激战4小时互有伤亡。就在胶着之时淡水告急，刘铭传斟酌再三，决定从基隆撤军增援淡水。法军很快占领了基隆却发现已经是一座空城，而此时的淡水战事正走向白热化。

台湾淡水渔人码头

8日上午法军开始登陆攻击，七艘军舰开始向岸上的中国防御工事猛烈炮击，孙开华早已做好准备从两侧夹击登陆的法军，而当地民众组成的部队从后面包抄，利用茂密的森林对法军进行阻击，法军全线后退，这就是中法战争中著名的“淡水大捷”。淡水之战挫败了法军在台湾进一步攻城略地的企图，此后两军在基隆外围相互袭扰，大小战争不断，但都没有突破性进展。直到战争结束，法国海军仍牢牢控制制海权却再也没能取得决定性胜利。

在淡水之战结束不久，在距离台湾数千公里的越南北方云贵总督岑毓英率滇军精锐和黑旗军约一万三千人进逼宣光城。西线清军只要攻下宣光就打开了通往河内的门户，因此法军对宣光城决心死守，双方在宣光城展开了一次空前惨烈的攻防战。清军虽然数量远高于法军但武器装备非常低劣，根本炸不开宣光坚固的城墙，清军连攻五天伤亡惨重却毫无办法。正面强攻不行，清军就尝试挖地道，1885年2月12日，清军的地道挖到城墙下进行爆破轰塌了城墙但法军拼死守住缺口。此后清军多次进行爆破，炸开多个城墙缺口决心组织敢死队攻城但未能成功。之后法国援军到来威胁攻城清军后路，清军只能相继后撤。3月2日，法军近五千人分两路进攻黑旗军的阵地，其中一路法军直扑黑旗军先锋营，先锋营将这股法军引入地雷阵中迫使其撤退；第二路法军则在山炮的支援下很快击溃黑旗军另一部，进入黑旗军主阵地，被法军突破进入宣光城。最后，清军无奈撤围。宣光之战是中法战争中最大的一次攻坚战，清军不可谓不英勇但落后的指挥与拙劣的战术决定了这是一场无法打赢的战役。

生死镇南关

清军在越南北宁溃败，全线后退，此时在广西清军负责的东线局势岌岌可危，镇南关成为中法两军决战的焦点。随着中法战争的清军一败再败，法军进逼广西。清廷将希望寄托在了老将冯子材。冯子才了解法军火器强大，唯一的获胜机会只能是短兵相接，于是他命人锻造了八百把锋利的大刀又自制了一些投掷火药。经过一番休整，东线清军大举推进但没有保密措施很快被法军知晓。1884年10月8日向郎甲进攻的清军与法军遭遇，清军伤亡近千被迫撤离，东线各军被法国援军击败，法军开始反击，谅山被攻陷。冯子才、王孝祺两军出关增援，但东线主将认为法军不会进攻中国国门镇南关，不仅没有集中防守镇南关就让冯子材等部防守别处。

冯子才的部队

法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对防守文渊的杨玉科所部军官几乎全部阵亡，士兵大多溃散。此战清军表现英勇惨烈但法军仅付出亡9人伤46人的代价就拿下了镇南关。冯子材等部闻讯，急率部赶到镇南关已经是两天以后，法军已经撤离还炸毁了镇南关的城墙和周围建筑，还在一个柱子上用中文写着“尊重条约较以边境门关，保护国家更为安全，广西的门户已不再存在了”

法军毁掉镇南关，广西全省震动，局势危机。冯子才此时压力可想而知，冯子才抱着马革裹尸的决心在镇南关的关前隘构建工事，利用地形构建了一套完美的山地防御体系。法方由于法军攻破了镇南关，军方就建议政府攻取中国边境重镇龙州作为新的抵押品。1885年3月21日，趁着夜色的掩护冯子材先发制人袭击了法军在文渊的据点。3月24日，双方决战开始，在法军攻入阵地之时，冯子材率先跳出亲自杀敌，在冯子材的带领下清军大吼杀出，面对排山倒海的清军，法军败逃，镇南关取得大捷。这次大捷改变了中国在中法和谈中的地位，沉重打击了法国的嚣张气焰，动摇了法国政府对华作战的信心。镇南关之战后，清军乘胜追击，不断取得胜利，镇南关成为中法战争中国能够取得表面胜利的关键。

总结

自1883年12月14日到1885年4月4日，中法战争历时一年多，以双方和局（中方表面胜利）而告终，法国得到了对越南的宗主权而中国在近代史上与所有列强的战争中，这场中法战争成为仅有的一场罕见地不割地不赔款的战争。这场战争无疑会显著地加强中国的力量。一场镇南关的胜利难以挽回海上的败局，中国只是在这场战争中输的不多而已。